20101223

古代魚的骨骸



他和我說這百年只有十五位最偉大的藝術家,彷彿這百年反映出他的年紀,但諷刺的是他才三十六,比我早一輪,而這個差距並無法無視現實,現實是他的生平幾乎沒有和所謂十五個最偉大的藝術家重疊,而十五這個數字,在我看來就像鳥自動飛進鳥籠一樣可笑。當然這份可笑是有前提的,可是不管是什麼我還是會笑吧。

我是一個金牛座的孩子,雖然不小了,但和Mark Rothko的White Center相比,我絕對還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只有靈肉會枯萎。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樣金牛座的,如果是,那他絕對是我認識當中最固執的金牛座孩子,要是不是,那也必定是我認識最固執的生物。比方說我問他,為什麼不是十六位、十七位、二十位,他說這是某種冥冥之中的數字,能夠在他腦中定義出所謂彌足珍貴的獨一無二,所以當我問怎麼不是只有十位的時候,他的回答也是複製出來的結果。十五,就是彌足珍貴的獨一無二。

這十年來,他的數字從來沒有變過,更改的是名次的所有人,有時候是空白,有時候是Picasso,有時候是Jackson Pollock。我說我很喜歡第五號那一幅畫,他說他不喜歡,也不愛,他拋棄世俗的感情,只有最崇敬的仰慕,能夠來拿說嘴。我問為什麼崇拜能夠沒有愛,如果不愛,何以來的崇拜。他只是簡單的回,因為愛而去仰慕的因果邏輯太過理所當然了,一切都太理所當然了。

難道不是這樣嗎?我事後再請他解釋,他卻不斷找理由推卻更深入的透析,只告訴我第十四名決定是誰了,然後把Picasso向後推。"因為他的作品沒有人性,天才沒有人性,也只是個創作機器而已。"

前幾天我看Gabriel Orozco的攝影作品,一隻宛若古代魚的骸骨、卻畫上以為被漁網給包覆住的紋路,好像很自由,但又很無助。我望了很久,眼睛因為螢幕的冷冰而乾澀,我點了滴食鹽水,閉上眼,直到雙眼濕潤夠了,才看回這隻古代魚,這次,我流出了類似眼淚的液體,可能是剛剛的食鹽水,眼睛攝取夠了便往眼瞼外推,像眼淚一樣從臉龐滑下。後來他來了,問我怎麼哭了,我說我沒哭,我在看這隻古代魚,他看了一眼,嘴角抽了一下,我覺得他在看不起,但沒有問他真正的感觸。而我此刻真的在哭了。

後來有好久一段時間,我再也沒看過他,連打個電話的意願都沒有,他也是,我想我的號碼遠遠在他的排名之外吧?我不後悔,也不憤慨,只覺得有那麼點無味而已。有一陣子我間接知道他十五位偉大藝術家的首位,是Constantin Brancusi,我不意外,因為再怎麼固執,我一直覺得他會是個愛飛的孩子,聽起來諷刺,但似乎就是如此。而我也知道Constantin Brancusi永遠都會站崗在他定義上的第一位,因為彌足珍貴的獨一無二,再也不會有任何更變了。這聽起來是很強烈、但也同樣悲哀的事情,如果我們的真愛永遠不變,是不是意會著拉長拉直人生的道路,到完全無法和其他像是橋梁或平交道會合的程度呢?這很可怕。但我不替他擔心,因為他的人生沒有愛,只有純粹的仰慕。

其實我從來沒有告訴他,每次看Pollock的作品第五號,都只會聯想起在電影Shortbus開頭裡,一個男子花錢被性虐待,然後射到第五號的複製畫上面,他的某部分成為了第五號的另一個部份。我喜歡這一幕,自然也跟著喜愛這一幅畫,但他絕對不知道這其中的因與果,即使這部電影是我們兩個一起看的。古代魚很無助,可是觀看的人可能才是最無助的那一個。

This piece is by Gabriel Orozco

1 則留言:

bloodyserena 提到...

我們金牛的確某方面來說固執的不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