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吉

從去年十二月四號我就對自己下了一個約定，現在終於要遵守了。

那天早上我隻身前往台北，從松山機場搭飛機，三個多小時過後便到達羽田機場。才剛踏進日本土地，開始和高中曾經拜訪過日本的印象作重疊，可是很難疊出什麼熟悉的印子。沒錯，我總覺得自己根本沒來過這個地方。十二月的日本已經很冷，不過不是這麼難忍受，也比想像中的乾爽，怎麼說都不會比台灣糟糕。

下榻赤坂的飯店，為了不浪費check-in的等待時間，寄放行李後便搭著非常難懂、懂了卻意外簡單的東京地鐵，先探視明天要考的GRE的考場，然後進行一場簡短卻飽滿的旅程。第一站沒有別的，就是淺草寺。

說起來淺草寺就是旅遊書或節目呈現的那個樣子，只是當場人更多，更生動，以為自己會被人群捲到看不見自己。那時候大概要晚上了，日光慢慢泛黃，越來越不刺眼，人和寺廟的影子慢慢拉長，我朝著日光的反方向，先和松下電器的雷門留影，然後是琳瑯滿目的小街，再來就是寺本身，而寺本身對我們這種容易被雷門模糊焦點的觀光客來說顯然相當新鮮，至少對我來說，遠比人滿為患的小街和雷門更有趣。

總之我幹了所有外來遊客可能都會做的老梗，求籤，尤其是寺廟，更讓人欲罷不能。那時候正值準備國外讀書，不過一切來得太倉促，自己考慮的不完整，很難湊齊成功的拼片，整個人因為自己的無力和失衡難堪羞辱。可是當我花了其實也不是很多的一百塊日圓，求到下面這個籤時:

先損後有益／如月之剝蝕／玉兔待重生／光華當滿堂。

是末吉。

媽的我竟然不爭氣掉了眼淚，還不只好幾滴，簡直是滿面。

其實我一直在找哭泣的理由，一般來說，我不可能會哭的，一是覺得哭不能解決什麼事，只會讓眼睛更腫，還會讓身邊人找到把柄關心你，有時再小的問題卻會被放大；二呢，我不希望所有事情都要走上流淚這個結果，這世界的爛事太多，爲每件事情哭泣，到後來眼淚好像會不太值錢。可是這張"末吉"的確給了我很真切的理由痛哭失聲，原因無他，這籤好像天地冥冥中有人觀察我，得到的唯一結論。因為我真的不可能，也沒有資格即時得到所謂的收穫，像自己這樣懶惰又自恃甚高的膽小鬼，怎麼可能會得到幸福? 一直以來，我都在開自己個天大玩笑，常常對自己撒謊，認為傻人有傻福，或者是我不會是人群中最衰的那一個，縱容自己的浪漫思想沉澱在最低限度的動力，然後什麼都不會有。可是，如果真的能夠得到幸福，或許真的要像諺語說的，橋到船頭，在末端，才能得到什麼吧?

把自己的遭遇和台幣三十幾塊的籤畫上等號其實才是最難笑的笑話，對著薄薄籤紙哭泣更是冷笑話的極致表現。我覺得自己只是在找東西替失敗架立足點，但這一切根本沒有所謂意義。即使如此當下還是許了一個小小的，小小的約定給自己，如果這所謂的"吉"終會發生，那一天，我一定要打些無聊的文字還願不可。

出國唸書是"吉"嗎? 有學校念是"吉"嗎? 有家庭當經濟靠山算"吉"嗎? 有一群朋友支持又等同"吉"嗎? 說不定吉根本還沒來，連末端都還沒勾到吧我? 到底什麼時候才算末端，這問題又很重要嗎?

但最重要的，是我要感謝有路可以向前走。路是真實的，運氣只是心理作用，但願我還是那個玉兔，或者總有天會遇到我的玉兔。重生是不至於，但求快樂滿堂。

Photo is from Xavier Encin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