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aylist In Camouflage

當兵前沒有寫日記習慣的我買了一本Moleskine的日記，提醒自己一分錢一分貨，軍中特別需要耐操的東西(藉口)。後來，雖然從沒迫使自己每天去記錄，但環境總是促使著我去筆記眼睛看到的、身體的感受。有一天在金門的網咖，聽著自己在網路上設定好的playlist，聽著聽著，開始哼了起來，然後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搜尋正在聽的歌的歌詞，記得是Dirty Projectors的Rise Above，那時候買斷的時數快到，一夥人要回營了，我趕緊潦草的抄在後面的空白欄，從軍閒著無聊時，就拿起歌詞背了起來。後來到網咖花時間抄歌詞變成某種難以抗拒的默契，我抄著歌詞，背著歌詞，每當長官訓話，或發生了什麼她媽的爛事，就在心中默唱著歌，跟著副歌唱著rise above，學Dave Longstreth在腦裡嘶吼，一遍又一遍，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我用黑色簽字筆在黑色封皮寫上The Camouflage Era。不過照片很難看得出來，得靠反光。)

後來退了伍，把本子收在眼前所及的小櫃子裡，接著申請學校，忙著整理東西，或閒著沒事聽音樂，看雜誌，翻翻換書會借來的小說，有時候不經意會瞄到那本小簿子，黑色的書皮，經典的Moleskine樣式，外皮已經被我在軍中裡的迷彩口袋中翻滾的皮開肉綻。不知不覺，我會懷念起在沙石飛揚的營地中，哼哼唱唱的歌，慢慢在心中淡入和自己的一個小小約定: 滿退伍一年後，我打算分享這些歌曲。

結果想見，雖然勉強在多一天的尷尬中記得自己退伍滿周年，但我卻懶得分享這些歌曲了，所以現在，好不容易起了個大早，就來還過去這個其實一點也不重要的債，誰叫這些歌曲對我來說，用"別具意義"來形容也不為過呢?

Rise Above by Dirty Projectors

這首收錄在同名專輯裡。因為當兵前太過崇拜他們當年的新專輯Bitte Orca，趁新訓結束的六天假期搜到這張，聽了一遍，覺得這首歌特熟悉。後來想想，好像在早年前，曾經在Pitchfork的影像裡聽過Longstreth自彈自唱過這首，當初覺得節奏太慢、歌聲太刺，實在聽不下去。

雖然也沒差幾個月，版本大概也是過去聽到的那樣，但買回來聽的這一次，聽到眼淚快要掉出來，不論是前奏難以摸到結果的鼓聲像催眠，到Longstreth突來的歌聲，像什麼東西被岔開，爆炸出來，覺得心中某種火花也被激發出來。後來到金門前，在高雄前運隊等待軍機的日子，遠離了這片CD，只好在小本子裡邊重複複寫這首歌名，邊在心中歌頌。我幻想著總有那麼一天會飛出去。

後來退伍前，最後一次寫莒光，我將歌詞連帶著自己的翻譯寫在裡頭，只差自己沒有唱出來了。

Clam, Crab, Cockle, Cowrie by Joanna Newsom

那時候好像是漢光，身任傳令兵的我在悍馬車裡無所事事，可是又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只要唱著這一首，很快就會靜下來了。

Fireworks by Animal Collective

收錄在Strawberry Jam。關於這片，比骯髒計畫的升上天更符合我對當兵的恐懼。我是在入伍前一天買下它的。以前從來沒想說特別要買，不知哪裡來的印象總是用"這片評價不好"拒絕我的買意，直到入伍前一天，覺得反正都要下地獄了，再買一片垃圾會有差嗎?

結果呢? 我突然想起有次在Queensbury，那午後下著大雷雨，而我正往回小木屋的路上，回頭一看，數不清的雷電在好遠的雲裡不斷宣洩，相當震撼、美麗。那時候的我不覺得特別恐懼，只覺有些懷念，至於懷念什麼，我說不出，不過真的有一絲想要流淚的念頭。這首歌給我的樣貌便是如此。

Hope There's Someone by Antony and the Johnsons

喔對，我那時候真的好想要打電話給你。可是那時你並不在。

Let Down by Radiohead

至今我仍覺得這是電台頭最深情款款的一首歌。話是這麼說，但聽起來更覺得是首無地自容只好自憐的坦白。

Heartbeats by The Knife

二零零九年十二月中，正值期待已久的假期到來，第一次的返台前夕。那一周我簡直無法在鐵床上入睡，又興奮，又難熬，心臟噗通噗通跳。我只好拿起那隻陽春的三星手機，看起來來自我國中那年代，迷你的螢幕，只能收信或撥號，似乎一事無成。

可是，它其實可以拿來上網。我在那小小的螢幕上谷歌，用不親切的小鍵盤按下Heartbeats lyrics這兩個關鍵字，隨便點一個網頁，開始在打呼聲此起彼落時，自己開起和這個螢幕一樣細窄的演唱會，以為自己是Fever Ray，哼起了One night to be confused, one night to speed up truth. We had a promise made....

Unison by Björk

當然在社會上也不乏和一群人社交的日子，不過我們還是有那麼點自由選擇群眾、地點和時間。當兵當然就沒有這麼簡單，隨時都會碰到一群和自己沒話聊的人，討厭自己的人，討厭的人。不過有時候這樣你來我往是很累的事情，更何況一點報酬率也沒有，到後來便希望大事不能化無，至少也得化小。

所以碧玉姐姐便給了我這樣一個理由，唱著Let's unite tonight, we shouldn't fight. Embrace you tight, let's unite tonight。這首歌本身點燃了寒冷的基調，呈現某種有力的堅持，堅持我們要團結下去，再怎麼摩擦也好，還是要團結，撐到可以分道揚鑣的一刻為止。

Blue Ridge Mountains by Fleet Foxes

這首其實比起在軍中，更讓我懷念起在美國打工的那段日子。我會回想起從小木屋緩緩走到The Great Escape的園區，日光栩栩，微風拂拂，眼前事物被打點的如此美好。

所以在軍中也有必要藉由這首歌，提醒我外面的美好。

Lump Sum by Bon Iver

這首歌詞是很難懂的。所以我寧可花時間深論這首歌，與Justin一同深情歌唱。

While You Wait For The Others by Grizzly Bear

我很中意緣分，有了這種調味，什麼事情都會變得比原貌美味。在零九年棕熊推出Veckatimest
這張專輯前，零八年暑假我去聽了All Point West音樂季，遇到棕熊在右翼台上演唱。那時候我只聽過他們第二張專輯Yellow House，當他們唱起While You這首歌時，我本能性的想這可能是他們第一張專輯的舊歌吧? 可是聽著聽，卻跟著激昂地唱了起來，尤其是副歌那一段哼唱，實在是太熱血，就像當天雨後的陽光一樣。

後來他們出版這張與某座小島同名的專輯時，這首歌先行釋出，我驚訝了好一陣子，然後興奮的向吾妹尖叫說: 這首我聽過，我聽過現場的耶!

為了珍惜這緣分，我將這首完美之作嵌進回憶某個隙縫，再也拔不起來。
(可是這和我當兵有什麼關係?)

Wake Up by Arcade Fire

喔對，真的希望那一切是一場夢，趕快讓我醒來吧!

Basic Space by The xx

相較之下，這首歌的確比較新，可是後來歌詞還是溜進我的小本子裡，可能是因為穿著一身迷彩，某時候真的需要一股輕盈去面對士官長的口水吧?

Round And Round by Ariel Pink's Haunted Graffiti

這首歌更新，甚至沒有被我抄進小本子裡。

Before Today這張專輯上架，剛好貼近我要退伍的日子，只差一兩個禮拜吧? 雖然這首歌早就釋出很久，可是我當時相當不喜歡這張單曲人狗舌吻的封面，就也沒心思去聽它(我的辯解是: 當兵都已經這麼爛了，心思跟著狹隘，什麼也不願意留意)。後來看到這張評價還不錯，又要退伍，每天放假在網咖都像在跳舞，終於姑且願意一試。至於嚐試的結果，我認為，這根本就是首退伍的主題歌吧? 或是說，當你日日月月蘊釀著對單位的不平和惡劣，總是想在最後一刻，放著炸彈什麼的，嚇他們那些軍士官一大跳(最好跳到對岸)，這樣的一首心情。

Hold on, I'm calling, calling back to the Bowl. And we'll dazzle them all, hold on.

所以退伍前那一整個禮拜，每一天我都會聽這首歌，以為自己在什麼又復古又滑稽的舞池，痛快的跳一場舞，不管有沒有舞伴、舞池有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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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就闊步離去，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