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評／Danny L Harle／Broken Flow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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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偷偷的叫他們作後電子舞曲，而且要用英文 post-EDM 來稱呼」

前陣子素人歌手 Calum Scott 在知名節目英國達人秀上翻唱 Dancing On My Own，簡單而沉重的鋼琴伴奏，真誠的態度搭配 male diva 的主流唱功，身邊朋友幾乎都以為原曲就是首抒情歌，而這假象並不過分，畢竟這首歌唱得是單身女子無人搭理的孤單與堅強。所以可以想見他們聽到原唱 Robyn 的版本充斥著暢快的電子節拍以及豪邁唱腔後的表情，有多不可置信。

我不是很喜歡製造新詞，不過，這樣用舞曲來包裝悲傷情感的歌，我偷偷的叫他們作後電子舞曲，而且要用英文 post-EDM 來稱呼，才有種國際化的造作感。這種用力跳舞強說愁的 post-EDM 早從英搖時代就逐漸萌芽，對社會的不滿，感情上的挫折，全部放諸在快版的節奏中，隨著時代慢慢電氣化，數位化，到後來搖滾的 DNA 慢慢消逝，和電子樂越來越像雙胞胎。零五年這個風氣越演越烈，多虧 LCD Soundsystem 發表他們第一張同名大碟，狡猾的將長大後的苦酸灑進讓人跳到無怨尤的 Disco Punk，所謂又哭又笑就很適合形容這些大小孩的音樂。

「PC Music，是 Post-EDM 的新一波推手」

短短六年的時間，LCD Soundsystem 就在歡聲雷動的掌聲中解散，之後有多群蠢蠢欲動的新秀，繼續用快節奏的抒情歌賺取聽眾的喜怒哀樂。其中有一小組人馬在倫敦，拋棄所有樂器，完全只靠電腦，製造出莫名的人工詭譎，還想說服舞客在鎂光燈中買單。這樣的作風當然會惹來很多批評，有人覺得他們只是個會被時代沖刷掉的噱頭，有人認為他們只是譁眾取寵的流行泡泡樂，過度可愛，極度幼稚，相當虛假。在我看來，這群小屁孩，PC Music，是 Post-EDM 的新一波推手。

PC Music 比大多 EDM 製作人都還要強調聲響的重要。這些小夥子像是舞曲界的民謠歌手，編曲或許稱不上原創，聽起來卻相當赤裸裸，用極簡又稚氣的編曲堆砌出天真爛漫的私人世界。不一定真的要讓人爽快舞蹈，反而像張引導聽眾進入到製作人內心的邀請函，一種私人的、而非大眾的流行音樂。也因此他們的歌曲往往真誠到有些殘酷的地步，歌詞甚至說不上歡樂，而是簡單地勾勒生活的不滿，像是 Hannah Diamond 就唱出她不想要一個人在房間裡傳簡訊的孤獨，easyFun 在痛快的節拍中流露出對愛情的不信任。在要與不要的人生難題中掙扎則是 GFOTY 這妮子的拿手好戲。

「不去思念那些歷史，把『你』給抹去，天殺的，這張 EP Broken Flowers 實在好聽到不可思議」

然後，Danny L Harle 提到了眼淚。

他提到眼淚，像是淋浴，淋得睜不開眼。他提到那些睡不著的清醒時分，只有流逝的時光作伴。然後，以為他解脫了，卻還是睡不著覺，身旁躺著「你」留下的破碎花束。這個「你」是誰？解釋空間諾大，重點是讓人落淚。這淚是傷心、悔恨、還是其它難以言喻的情緒，似乎也不重要，重點讓人走不出去，令人無法止息。「你」留下的花，是帶不走，還是刻意留下？為什麼聽來有些 Diplo、有點 Calvin Harris、少許的 Zedd，徹頭徹尾的 EDM，聽眾／我／你／「你」卻被迫在舞動激汗時，思考那份淚水，思考「你」留下來了什麼？

如果熱舞是為了發洩，這樣的快節拍會不會是想要帶我們遠離那份淚水、麻痺我們清醒的思緒、遮去壞掉了的影像？諷刺的是，下一首歌裡，不具名的 PC Music 招牌女聲唱著「你讓我感受到永恆／我會一直記得。」

走花系列的眼鏡少年 Danny L Harle

這位宣稱「沒什麼興趣朝非主流邁進」的眼鏡少年就這樣玩弄著「永恆」這種夢幻般的概念。古典樂編曲出身的 Danny L Harle，從業餘玩電音送朋友到現在全心投入的操弄舞曲，藉著稍稍類似於古典樂繁複無常的編曲，玩弄著主流舞曲經常歌頌的「永恆」。每個歌手當愛唱「永恆」，許多聽眾都愛聽那些「永恆的＿＿（自填）」可是「永恆」到底是什麼？有誰想留住那個「你」留下的散落一地的什麼，直到「永恆」？

又或者，我們就這樣跳舞吧？不要去思考「永恆」，不去思念那些歷史，把「你」給抹去，天殺的，這張 EP Broken Flowers 實在好聽到不可思議。就像其他 PC Music 的同僚，Danny 繼續挑戰電音舞曲的極限，從那些舊有的骨架中，拼湊出為之一亮的光景，但也不忘回溯到舞曲的本質，揹著再多的感情、再多回憶的包袱，依然試圖點燃我們身上每一個不安於室的細胞，隨著 Danny 精心雕琢的編曲，時而奔放，時而漫步。

最好聽的一首歌，不具名女聲在 Without You 中唱著「有時候我認為這一切或許可以成真，相信我／即使失去你，身在黑暗的漫漫長夜裡」Danny 最後選擇了失去，永恆的、過去的、你的什麼，對他來說，都不在人生的藍圖了。EP 的最後一首歌 Awake For Hours，重溫開頭曲 Broken Flowers 的主旋律，彷彿用更複雜的編曲，試圖議論「失去」等於「醒來」。而這次一醒，伴著群鳥啼叫的取樣聲，暗喻不再是睡不著覺的掙扎，而是純粹的解放。就這樣來看，這張 post-EDM 實著是場放下過去的痛快旅程，隨即展翅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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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Beat 總是嫌不夠。這位眼鏡少年在 Broken Flowers 正式發行的那一天，秉持著 PC Music 慷慨的老脾氣，釋出 Forever 一曲的新版本 Always Remember，供人免費下載。新版更澎湃、更瘋狂，姑且當這首作 EP 神秘的第五首接著作夥聽，便會挖掘出全新的聽覺感受。